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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妾身由己不由天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盛夏。

    天斓居中,屋子正中摆了一尊三足铜鼎,里头放着大块的冰。

    小丫鬟站在冰山旁边,打着扇子将冰气散开。

    这样既能让屋子里头凉爽下来,又不至于太过阴寒,损了人的脉气。

    靠窗的榻上,沈风斓一手撑在桌上托着脸,桌上摆着一道新开的棋局。

    她另一手捏着一颗白子,举在半空中,好一会儿都没落下。

    一双美目从聚精会神,慢慢转向迷离,而后上下眼皮都粘在了一处。

    她捏着白子的手渐渐落下,歪着头靠在自己的手上,昏昏欲睡。

    窗外的蝉鸣声稀疏响起,如同一道催眠的曲子。

    云旗和龙婉两个,各自只穿着小衫,早就四仰八叉地在她身旁睡着了。

    轩辕玦走近室中,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榻边,替云旗和龙婉盖上小毯子。

    两个孩子睡觉不老实,天气一热就恨不得把衣襟都敞开,露出白白胖胖的肚皮才好。

    奶娘特意给他们穿上了小肚兜,不叫他们着凉。

    他这里身形一晃,沈风斓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见到是他又慢慢合上。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床走去。

    沈风斓自然地把手挂在他脖子上,又在他怀里蹭了蹭脸。

    身子一沾床,她很快睡着了。

    奶娘从外头悄悄走近,把云旗和龙婉两个也抱了出去。

    他就坐到沈风斓方才的位置上,看起了她摆的棋局。

    单看这棋局不觉得什么,和她十岁打败国手廖亭翁的传闻结合起来,就有些奇怪。

    她应当是棋艺极其精湛之人,何必琢磨这么简单的棋局?

    桌子底下,一本半旧的《围棋官》摊着。

    这本书他少年时就看过,写的围棋技法不算高妙,甚至只能算入门级别。

    莫非这看似简单的棋局,还隐藏着什么玄机?

    他眉头微蹙,再细看那棋局,怎么也看不出眉目。

    高大的梧桐木,透过明窗,在他背脊上落下婆娑树影。

    他看着那棋局,百般设想其中奥妙。

    待帐中的美人悠悠醒转,忽想起前事,揭开帐帘一看。

    轩辕玦依然坐在榻上,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同床共枕也是常事。

    当然,都是在云旗和龙婉在的时候。

    她轻声唤道:“殿下。”

    轩辕玦闻声一笑,“醒了?摆个棋局都能睡着,把你娇惯得懒散了。”

    他一直希望沈风斓接手府中庶务,她推辞了许久。

    这些日子,总算慢慢挑起了担子。

    小事还是芳姑姑照看,如采买、账册、人事等一应相关她才会亲自照应。

    说是亲自照应,其中一半多还是交给了古妈妈,她只消过过目就成。

    谁有心思去管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沈风斓才懒得管那些。

    她近来忙的工夫也多,不是做女红,就是摆棋局,时不时弹奏一曲。

    “殿下不是说,圣上改日要传我去对弈吗?自然以圣上为先,多练练棋艺。”

    轩辕玦指着桌上的棋局,“你就是这样练的?”

    能打败廖亭翁的棋艺,本就不须再练习。

    沈风斓面不改色,“棋之大境,由浅入深,再由深入浅,方得圆满。殿下怎么不明白?”

    说着净了手走过来,盘腿坐在他对面。

    “殿下可有兴趣,手谈一局?”

    前些日子轩辕玦邀她对弈,她还百般推辞。

    今日主动相邀,一副极有兴致的模样。

    他哪里知道,沈风斓的兴致,完全来自于她这些日子的自学。

    两人各执一色棋盒,他为黑,她为白。

    她先出棋盒中撮出一把棋子,握在手中。

    “殿下猜吧。”

    此举名叫猜先,执白棋者抓若干棋子握在手中,执黑棋者拿起一颗或两颗黑棋。

    若是一颗,就代表他猜的是单数,若是两颗就是双数。

    轩辕玦只拿了一颗黑棋,沈风斓舒开手掌,里头有六颗白棋。

    猜错了。

    沈风斓笑道:“承让,那我就先下了。”

    她先执白子,落在右上角的星位。

    两人很快抢占了几个星位,开始朝着棋盘腹地进攻。

    不消几个回合,黑子与白子胶着了起来,轩辕玦停下微微思忖。

    眼下局势看不出什么来,让他惊讶的,是沈风斓落子的速度。

    她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把子落在最正确的地方。

    光从速度上来说,高下立见。

    轩辕玦这才相信,她说的什么由深入浅。

    她这个人,原就是与众不同的。

    “父皇说,棋艺看的是大局观。我自觉经历这几番事后有了进益,在棋盘上似乎还是不及你。”

    沈风斓笑道:“如果把弈棋当成修身养性之物,自然看的是大局观。”

    这种棋盘上的大局观念,非一朝一夕能够修炼出来。

    沈风斓只花了半个月速成,她靠的是对棋谱的烂熟于心,和独特的计算方法。

    在这一刻落子之时,她已经猜到他要落在何处,而后想好了自己的落子点。

    看起来还是蛮唬人的,手下生风,好似胸有成竹。

    其实就是个花架子。

    轩辕玦笑道:“本王自幼就没有什么学不好的,唯独下棋,耐不下那个性子。你十岁棋艺就精湛胜过国手了,岂不是太过老成?”

    沈风斓心中暗翻了一个白眼。

    “比殿下老成多了,换做是我,才不会连自己酒里被下了药都没发现。”

    轩辕玦不但不恼,反笑道:“换做是本王,才不会喝了一杯酒就睡得不省人事。”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

    到最后,看着彼此忍俊不禁,齐声笑了出来。

    那件事,好像已经很久远了。

    久远到他们终于释怀,可以当作笑话一样说出来。

    ——

    夏日昼长夜短,白日难免昏昏欲睡。

    沈风斓尤其是如此,逗着两个孩子睡觉,她反倒比孩子还早犯困。

    轩辕玦便搜罗来一些玩物,有的是给云旗和龙婉的,也有给沈风斓的。

    譬如什么九连环,穿心骰……

    除了这些玩物之外,还弄来了几个大活人。

    “娘娘,殿下给您弄来一班舞妓,您要不要去瞧瞧?”

    浣纱捧着新茶从外头走进来,沈风斓正坐在窗下,捧着一面小小的绣绷大眼瞪针眼。

    又道:“七八个小丫头,还没及笄呢,说是会跳京中时兴的各种舞。”

    她都坐在这里绣了半日了,也没见绣出什么来。

    这样一直低着头,脖子岂不酸疼?

    故而浣纱有心引逗她下楼走走。

    沈风斓知道她的心思,哭笑不得。

    绣花这种东西,真是为难死她了。

    上回说去看舞,她只是找个由头出府玩去罢了。

    没想到晋王殿下以为她真的喜欢看,就弄了一班回来。

    她若是推拒,倒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那便去看看吧。”

    她随着浣纱下了楼,只见门外院子里头,站了几个形容尚小的丫头。

    她们个头一般高矮,打扮得和寻常丫鬟没什么区别,个个生得水灵俏丽。

    沈风斓道:“殿下的眼光好,这几个丫头比外头的舞妓,看起来乖巧干净许多。”

    见她从楼上走下来,小丫头们好奇地抬头打量。

    只见她一身家常素衣,脂粉未施,肤白胜雪,美目顾盼。

    在她身后,浣纱和浣葛两个大丫鬟,小心地搀扶着。

    这般姿容与做派,一看便是主子。

    一群小丫头连忙跪到地上,恭恭敬敬地齐声道:“奴婢见过沈娘娘。”

    芳姑姑领着这群小丫头,见到沈风斓忙迎上来。

    “娘娘,这是殿下吩咐弄来的舞妓,说是娘娘看着若好就留下,不好就打发回去。”

    那几个小丫头躬身低头,听到打发回去四个字,背脊一颤。

    沈风斓好奇道:“是从哪里弄来的?”

    “永巷正要发落这批小罪奴,晋王殿下听见她们会跳舞,就要了她们给娘娘解闷。”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几个小丫头听见打发回去,就十分惊恐。

    永巷是宫中最凄凉幽暗的所在,那里关押着许多犯错的宫人,还有被抄家的官宦女眷。

    她们在那里做着最肮脏的粗活,如果没有皇恩浩荡特赦,这辈子都无法离开。

    只能老死宫中。

    她朝着芳姑姑点了点头,一抬手,令她们起身。

    “奴婢多谢娘娘。”

    她款款落座,轻轻招手,“进来说话罢。”

    那几个小丫头怯生生的,好一会儿,才犹豫着一起走了进来。

    “多大年纪了?”

    站在中间的小丫头福了福身,“回娘娘,奴婢梦色,今年十四岁。她们有的和奴婢同岁,有的是十三岁。”

    听她口齿清晰,说话得体,沈风斓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小就学会跳舞了吗?”

    梦色唯恐她嫌自己年纪小舞艺不精,连忙道:“娘娘别看奴婢们小,我们会跳许多种舞。娘娘想看什么都可以点,便是不会的我们也学得快!”

    她急切地推销自己,生怕被打发回永巷。

    沈风斓被她恳切的模样逗乐了,摆了摆手。

    “罢了,你们今儿才过来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改日再看不迟。”

    这话便是留下她们了。

    几个小丫头还不敢相信,直到芳姑姑使了一个眼色。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娘娘恩典。”

    众人连声道谢,随后被婆子们带了下去,到下房安置。

    古妈妈道:“娘娘打小心慈,听闻她们是罪奴出身便怜悯了。”

    她自小带大沈风斓,对她的心思是最了解不过的。

    方才她一听永巷那两个字,顿时目露怜惜之意。

    “好在府里养的不比外头的,干净比舞艺要紧。她们年纪又小又是宫里出来的,比外头那些妖娆妖娇的好多了。”

    沈风斓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妈妈说的很是。她们既是跳舞的,也别安置在下房了。我记得静清院那附近,不是还有一个小院子吗?让她们到那里单独住着,也能清静练舞。”

    练舞常常要伴着丝竹之声,静清院那一处幽静偏僻,正好合适。

    古妈妈笑道:“老奴这就同他们说去。”

    日后府里有个歌舞丝竹的所在,想想也不错。

    沈风斓回到楼上,又拿起了那面绣绷。

    良久,她叹息了一声。

    “不成不成,浣纱,你再来给我示范一下,对对对,就最简单的那种……”

    浣纱一面熟练地飞针走线,一面心中暗思。

    人无完人,沈风斓才貌双全,又聪慧果决。

    唯独不会绣花,那也是应该的。

    “娘娘您瞧,这一针先从左边,再从右边,依次交叠……”

    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她才让浣纱把东西收拾起来,免得叫晋王殿下嘲笑。

    晚饭之前,晋王殿下果然准时回了府。

    “今日进宫,父皇邀我们七月廿八入宫小聚。还指明要带上云旗和龙婉,只当是家宴。”

    用膳的时候,他忽然说道。

    沈风斓想了想,道:“我们?圣上有指明让我进宫吗?”

    “当然。”

    轩辕玦挑眉,晲她一眼,“你忘了么,父皇还想和你手谈一局。”

    沈风斓“哦”了一声。

    “这还是头一回带着云旗和龙婉进宫,到时候殿下还得多看顾些。最好只让贵妃娘娘的心腹接触孩子,免得徒生事端。”

    太子被禁足东宫,可卫皇后还在后宫之中。

    轩辕玦“哦”了一声。

    沈风斓狐疑地看他一眼,“殿下哦啊哦的,什么意思?”

    “就许你哦,不行本王哦吗?”

    晋王殿下一脸不悦。

    沈风斓:“……殿下不高兴了?”

    她又说什么惹着傲娇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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